专业探讨丨我们律师怎么说职场性骚扰

职场性骚扰这个话题不时见诸社交媒体借某个事件传播开引起讨论，它像一个社会现象问题也确实是个法律问题。某次朋友聚会中，不知怎么在座的年轻男士分享他们也曾面临职场性骚扰，可见这不是个女权问题与性别不直接相关，这是个人的权利的问题。

什么样的行为算性骚扰呢？这个定义起来确实不容易。我们的法律法规采取的是列举定义法，而极少去下描述定义和归纳定义。在《民法典》人格权编第一千零一十条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机关、企业、学校等单位应当采取合理的预防、受理投诉、调查处置等措施,防止和制止利用职权、从属关系等实施性骚扰”。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都比较好理解，如何去界定什么样的言语、文字构成对他人的性骚扰行为往往会有争议。读过一个男性角度实施骚扰的比较通俗的说法，如果在同样的情景下你对自己的母亲、姐妹、女儿不会说出来的话，那么就不要对你的女同事、女下属、女客户去说。明显，可以构成性骚扰的言语、文字在工作社交场合是缺乏分寸感的、失当的，与性别有关，会引起交谈对象感官不适甚至心理压力的。

什么样的行为人算实施性骚扰呢？女性朋友一起开玩笑时会说个段子，被吴*祖约是“艳遇”，被高*松约是“性骚扰”。无意冒犯这两位男明星，他们都是在事业上有自己成就的有才华的男士。这样来说，性骚扰似乎是看脸，但其实法律上关注的是否违反对方的意愿。比如我们在新闻上见过的男性上级对女性下属、准备购车的消费者对4S店销售，包括听到的中年女性企业家对年轻帅气的投资经理。职场中的性骚扰往往伴随着上级对下级的职权威压，掌握资源一方对需求资源一方的要挟，明知对方可能不喜欢不愿意但仍然施加压力和威胁。聚会中我们闲聊说起一种情况：如果对方是年轻貌美还多金的名媛富二代，以继续投资合作为心照不宣的条件反复邀约男性投资经理，那么是否还构成性骚扰呢？有男士说，如果我已婚自觉不要对不起老婆孩子，那不好意思就只能拒绝了，如果我还单身，看着还挺有感觉那就求之不得是艳遇或者顺便谈个恋爱。这种情况肯定真实发生过，回归法律角度还是甄别是否违背对方意愿：如果说该男士单身也欣然接受，财色双收，说不定成就一段姻缘；即使该男士已婚也觉得OK，那就是个道德问题和能不能和客户交往的职场伦理问题；如果该男士实在不想接受而该女性反复电话绝命追魂call、半夜打电话发微信甚至到单位堵门，那就不仅构成性骚扰还是可能上升到治安处罚的法律问题。

那么法律规定的机关、企业、学校应当采取怎样的措施来预防、处置所在单位的这种事件呢？日前出判决结果的某知名大厂的事件不必赘述，一人构成猥亵罪获刑一年半。最高人民法院在近期发布的第32批指导案例181号郑某诉霍尼韦尔自动化控制（中国）有限公司劳动合同纠纷案件中，最高法说明“用人单位的管理人员对被性骚扰员工的投诉，应采取合理措施进行处置。管理人员未采取合理措施或者存在从容性骚扰行为、干扰对性骚扰行为调查等情形，用人单位以管理人员未尽岗位职责，严重违法规章制度为由解除劳动合同，管理人员主张解除劳动合同违法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这个案例非常有代表性，郑某面对女下属被郑某的已婚上级多次行为骚扰而向郑某投诉反映情况，不仅给予理解和帮助、向公司正面反馈，还试图促成其上级的违法行为。后公司检查当中察觉郑某的行为经过调查属实，与郑某解除劳动合同，郑某起诉违法解除败诉。这些指导性案例不仅在通过案例释法，也是在传导国家法律和公序良俗所倡导的价值导向。企业对内对外都应当合法经营，尊重员工的权利，对侵犯员工人格权的行为要及时制止、给予否定评价并采取相应措施。

尽管法规和案例都已经非常明确，但现实或许还不够理想。几年前，在客户单位一个和我对接过的专员小姑娘说她提辞职了，工作交往中觉得她工作负责便问她是不是已经有更好的去处。她说是他们部门总经理多次骚扰她一边说她绩效会很差需要他帮助一边逼迫她就范，她实在呆不下去了，还给我看他们的微信记录。我毕竟比她年长几岁，即便不在公司内部任职也似乎有道德上的责任去反馈这个事情。于是我向他们的人力资源总监反馈，人力资源说因为该员工已经离职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如果仍然在职她还可能会考虑给员工调岗，而该部门总经理掌握市场资源、在公司和老板心目中都地位稳固她也做不到什么。到现在记忆犹新，有时在思考如果当时把这个情况直接反馈给他们老板是否能够改变什么，想想其实他们的利益取舍会很明显，我也做不到什么，只是尽自己的心满足了自己那一会儿的道德感，仅此而已。当然，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帮助途径和办法的。

公民权利的获得和保护都可能要经过漫长的过程，比如女性获得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比如著作权付费、比如人的数据安全等等。但是目标虽远、行则必至，需要所有人共同的努力。

对于面临性骚扰的男性、女性，要保留证据积极向单位人力资源和上级领导投诉、向工会、妇联、单位的监管部门、劳动局投诉、向法院起诉。那些骚扰实施者多半也是纸老虎，他们的威胁不会凑效，他们更没自己说得那么神通广大。而我们所有人，不论男性女性，遇到他人的求助保留一些善意，尽己所能帮助一些还年轻和暂时力量薄弱的人。